树枝条插到泥土里扩大桑林面积。桑树叶供蚕食用,桑葚晒干再加工成酱同海里的鲛人换做信物的宝贝与做蚌刀蚌镰的大贝。
霄想了想,没将这些话说出口。
且不说能不能种活,就算能活,献这一捆枝条也占不了土壤。
告别桑树,回到新部落,献在部落中间空地旁堆出的土壤里种下一根桑树枝条,其它枝条则种到更上游的地方。
迁徙落幕,部落开始考虑另一件事。
根据献与霄的计算,岱舆的入口将在下个冬季经过坠星海。
尽管已过去十七个春秋,但日旸之地老一辈的人记得对献当初带回的果子滋味,那真是世间无上的美味,若能再吃一口,纵死也无憾。
为了再吃一口果子,日旸之地诸部齐心协力组织起一只船队,力图岱舆入口打开时可以带回更多果子,为此不惜从远海捕鱼船队中分出一部分船给这只寻岱舆船队。
计算出的时间与地点不够精确,都只是一个范围,前者是十天范围,地点更是一大片海域,为防万一,献提前二十日带着船队出发,将舟船撒得坠星海到处是,这么多舟船,就算瞎猫碰上死耗子也该有几条碰上吧?
然,船队在海上吹了三十日的冷风也没见到岱舆入口,鱼汛受到的影响也没得到弥补。
献心情甚为低落,饭都吃不下了。
献忍不住问自己:“光焰是否不喜欢人至岱舆?”
霄敲了敲献的脑袋。“她若是不喜欢人至岱舆,怎会救下汝?且热情招待汝?说不定祂只是不喜欢人多。”
献犹豫了会,道:“那下次吾少带些人试试。”
见献眉头舒展,霄将黍粥递给献。“既然想开了,便吃饭,不然入口下次到来时汝先饿死人就太惨了。”
献接过粥吃了起来,加了大量贝类的黍粥煮得甚为鲜美,剥两枚贝吃贝肉喝一口粥,鲜上加鲜。
因为心情低落两天没好好吃东西的献一口气干掉五碗黍粥,一大盆贝壳。
霄见此松了口气,能吃就好。
然,献恢复的好胃口没多久便再次受到影响。
出海寻岱舆却一无所获受到打击的不止献,而是每一个曾吃过果子品尝过那人间不可能有之美味的人。
大部分人受到打击后只是如献一般心情低落吃不下东西,但也有个别整出了别的花活。
祭祀。
光焰虽然说祂自己不是神,但在凡人看来,祂与神并无区别,都是超出自己想像的超自然存在。
既然是位于第一等级的超自然存在,那祭祀也是应该的。
凡人恐惧位于世界第一等级的超自然存在,但超自然存在太强大了,即便恐惧,凡人也只能在它们的伟力下瑟瑟发抖,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力。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只能舔,祭祀便是凡人舔众神的方式。
让献胃口受到影响的是,祭祀中出现了活人。
祭祀用香草、香木、禽畜、谷物都是很寻常的事,甚至针对众神与死者的喜好不同,祭祀不同的神与死者时祭品都有差异,比如对死者屏翳的祭祀永远是一只鸡,但不论是祭祀那个神或死者都没有活人。
这年头每一分人力都极珍贵,拿活人来搞祭祀,奢侈得逆天,即便举行祭祀的人是用自己做祭品也很逆天。
母鲤及时发现不对,将举行祭祀的人拖了出来,但人还是被火灼伤,伤口发炎死去。
母鲤气得好悬没吐血。
部落每一个人都是集体的财产,包括生命,没有任何人有权力杀死自己的生命,这种行为无疑是对部落传统规则的践踏,是破坏部落的集体财产。
献收到消息赶来时,母鲤正在收拾死者。
虽然人死了,就算鞭尸死者也不会痛,但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惩罚的办法。
死者的尸体不允许葬在集体墓地,扔到野外喂野兽,脑袋单独摘下来,剔去皮肉组织,骨头挂屋檐下当装饰。
死者的名字抹去,从今以后对死者举行的所有祭祀都不能有这个人。
没有祭祀,死者永远不能再回到部落,与生者共享食物,永远沦为孤魂野鬼。
献与部落众人安静如鸡的看着母鲤火冒三丈的给死者捯饬死后大礼包,直到母鲤捯饬完大礼包,火气发得差不多献才开口。
“汝这些惩罚很好,吾打算告诉其它部落,让其它部落也照此处理。”
母鲤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再次蹿高。“还有其它部落也发生了这事?”
献摇头。“暂时没有,但消息传开后就怕有人学。”
“汝的担心不无道理。”母鲤叹道。“以后莫再寻岱舆。”
献疑惑的看着母鲤。“汝不怀念果子?”
母鲤神色更复杂:“吾怀念,但吾知道,那不是如今的吾等该品尝的东西,它太好了,好得尝过后,终生无法忘却。”
献不解:“品尝美好的事物不好吗?”
母鲤点头。“不好,人世太苦,尝过那样美好的食物,如何吃得下人世的苦?一直吃苦看不到品尝甘美的希望并不痛苦,只是麻木,但品尝过极致的甘美后再让人继续吃苦,人便再找不到原本的麻木了。”
献想了想,道:“但只有麻木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刹那的甘美固然痛苦,但人会知道,世间竟有如此甘美,见过美好才能追逐美好,若没见过美好,便是想追逐美好都不知道美好是什么样子。”
母鲤一指屋檐下挂着的人头:“刹那的甘美带来了以人为祭,汝直到他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他说,既然人是最珍贵的事物,神给予的果子那般甘美,人当以最珍贵的事物祭祀神才能表达对神的敬意。若刹那的甘美再临,汝猜这样的事可会再发生?死得人多了,族群何以延续?”
献不以为然:“那是他脑壳有问题,喜爱甘美,便该追逐甘美,可以追逐岱舆,也可以种植出同样的作物,哪有做如此荒谬之举的。”
母鲤气乐了。“追逐岱舆?岱舆十七个春秋才来第二次,人生有多少十七个春秋?吾知汝有,但别人没有,汝有这样的耐心,旁人却是没有的。而种植同样的作物,汝种出了什么?”
“今日种不出不代表明日种不出。”献目光坚毅。“吾问过光焰,祂说祂种的植物并非自然,是祂自己培育的。”
母鲤侧目。“汝想以人之身做神之举?”
献反问:“不可以?”
母鲤答:“可以,愿汝得偿所愿,但这不适合大部分人。汝可以再寻岱舆,但不可再组织船队。”
献没意见,这次出海寻待遇影响到冬季生产,她已经很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