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日。
一则新闻在一早爬上各大网站的热搜榜——
光耀娱乐董事长坠楼身亡。
等傅雪尽走到餐桌边，萧和宇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阿春，看看新闻。”
傅雪尽惘然地看着简短的报道。
她一心在等光耀娱乐垮了，在等周传宗和蒲漫变得穷困潦倒，这就够了，别的都不敢奢望。
“这是真的吗？”
“你可以打电话问问你的表哥表妹。”
傅雪尽感觉像在做梦，摇摇头，艰涩道：“萧先生，这个……”
萧和宇微微歪一下脖子，轻易看出她的揣测，真诚地笑着撇清关系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傅雪尽将信将疑，没什么勇气打电话给周鸿云或是周杳。
萧和宇补充说：“不过我大概知道一些原因。”
傅雪尽忙问：“什么原因？”
“显而易见，你有录音，你握着他们一家的命脉。如果录音公开，对他们一家就是灭顶之灾。周传宗选择自杀，是想平息你的愤怒，保全周家的名声和富贵。因为按照你的性子，你并不会对周鸿云或是周杳赶尽杀绝。”
傅雪尽听着，只觉萧和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很了解她一样。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一直在她身边了。
她溺水快要死掉的时候，她失去理智想踢死周传宗的时候……他总是及时地出现在她的身边，像一阵和煦的微风。
“我是相信周鸿云和周杳是无辜的。”
此时此刻，傅雪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平静、宽容。
或许是萧和宇在身边的缘故。
“萧先生，既然周传宗死了，就把录音删掉吧。万一泄露出去，会害他们兄妹以后一直被指指点点的。”
萧和宇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微微好奇地问：“所以，你是一点也不恨他们兄妹？”
傅雪尽的目光清澈、幽远，像山谷间的河流，干干净净不带一丝杂念。
她摇摇头，说：“我知道他们兄妹是怎样的人。”
然后，见萧和宇沉默了，傅雪尽黯然低下头，很有自知之明道：“我也知道我是傻子，才会连自己的家都守不住。”
一想起妈妈的死，爸爸的死，不复存在的家，傅雪尽的鼻子就被一阵酸楚占据。
但凡她聪明点呢？但凡她了解一点父母的社交圈呢？但凡她能精明守住父母留下的一切呢？
傅雪尽闭上了眼睛，强忍着即将溢出的泪水。
她不要再在萧和宇面前哭了。
然而，萧和宇在她面前半跪下来。
她下意识睁开湿润的眼睛，就跌进他深沉的眸光里。
“傅雪尽，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的父母只会为你感到骄傲。”
萧和宇的安慰，并不能让傅雪尽摆脱此时的自厌。
在名利场混了几年，她不会不知道，说好听点就是善良，说难听点就是愚蠢。
她哽咽着不敢出声，泪花模糊视线，她只觉窘迫，干脆闭上眼睛。
萧和宇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站起身，轻轻搂住她，轻轻抚摸她的脑袋，轻轻笑着说：“我们阿春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
萧和宇没有恶意，在真诚地夸傅雪尽。
可惜他越真诚，越戏谑。
傅雪尽就像哑巴吃黄连，被他这句真诚的话惹得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哭又笑的，更加窘迫了。
萧和宇还耳尖地听到了，摸着她的耳朵低声问：“我们阿春笑了？”
“……”
傅雪尽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干脆把脸埋在他的腰际，瓮声瓮气道：“萧先生，谢谢你。”
虽然萧和宇的安慰像在嘲笑，但他确实是在安慰她。
这一天，在萧和宇的陪同下，傅雪尽终于到永怀陵园祭拜父母。
她早该来的，只是先前周传宗逍遥地活着，不能手刃了他，她没有勇气，无颜面对父母。
十一月，定川降温了，陵园的风也格外寒冷。
傅雪尽跪坐在父母的坟墓前，安安静静，看起来就像一尊雕像。
萧和宇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能看到雕像的眼睛噙满了泪水。
她本该有一个幸福的家。
她本该在父母的爱护下，当一个骄傲恣意的孩子。
寒风吹来落叶，落在坟墓前的花束上，微微的翕动。
萧和宇凝望墓碑，心里荡起一道坚定的声音。
“我会替你们保护好阿春。”
-
从陵园回家后，傅雪尽不忘提醒萧和宇把录音删干净。
萧和宇懒洋洋应着，怕她后悔，还是负责任地问一句，“你确定不留底？”
傅雪尽跟着走进书房，摇摇头，坦诚说：“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公开录音，我不想爸爸妈妈再和周传宗扯上关系，这样会玷污他们的名声。”
逝者已矣。
“现在周传宗死了，这件事就画个句号吧。爸爸和妈妈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萧和宇颔了颔首，欣赏又心疼地看了傅雪尽一眼。
“就是……”傅雪尽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
“就是我有点想不通，周传宗那么自私自利的男人，怎么会为了别人的富贵去死？”
闻言，萧和宇一眨眼，并不说什么，指了一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录音在这，你自己删掉吧。”
傅雪尽凑近了，才发现有三个音频。
“是哪一个？”
“最后一个。”
“前面两个是什——”
傅雪尽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截断了。
萧和宇知道她应该是快要想起来什么，一只手轻轻搭在她握着鼠标的手上，食指往下一压，迫使她的食指压下鼠标的左键，因而打开第一个音频。
“说起来真是光阴似箭，我们的高中时代就要结束了。”
“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听到我和你的同性传闻了。”
“没错。不过这滑稽的传闻传了几年，你们说我会不会已经错过我的女孩了？”
“天，我会不会也错过了？”
“很难说不会。”
“为什么被传同性恋的人不是你？整个高中无情拒绝了那么多送上门的女孩，你才应该是同性恋。”
在傅雪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个少年俊朗的声音、轻快的语速瞬间填满书房，填满她震惊的心脏。
她握着鼠标的手颤了颤，一时之间又想缩回来又想赶紧关掉音频，但萧和宇的手压在上面，她动弹不得，只能感受到他的指腹在虎口处摩挲，极具玩味。
“阿春。”
“……”
萧和宇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带着轻浅的笑意，尤其漫不经心，落到傅雪尽耳畔，却沉重地压得叫她抬不起头。
“这一段是录来做什么的？”
“……”
“我们阿春怎么不说话了？”
“……”
傅雪尽被他叫得头皮发麻，问得心慌意乱。
好在作为一位演员，看过无数剧本。
犹如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合理的台词她是张口就来的，而且该是什么表情就是什么表情。
她若无其事地仰起头，朝萧和宇露出淡淡的微笑。
“萧先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一段，应该是不小心录到的。”
为了转移话题，她的脑筋转得飞快，紧接着一脸认真地问：“所以，读书的时候你拒绝了那么多女孩子，是因为你是同性恋？”
萧和宇是没想到她会反过来问话的，一时愣了一下，气笑了。
傅雪尽忙着庆幸自己转移了话题，眼睛虽然在望着萧和宇，见他笑自己也陪笑，但心思都在手上，悄悄把三个音频都利落删掉。
萧和宇在她皮笑肉不笑的脸上捏了一把，也皮笑肉不笑地问：“我是不是，你不清楚？”
傅雪尽连忙点头，“清楚，清楚。”
她的脸颊不经意蹭了蹭他没有拿开的手，莫名变得灼热。
两人视线交汇，傅雪尽心下一沉。
萧和宇的眼睛幽沉得仿佛深渊，望不见底，只有云雾在里面缓缓流动，像要凝聚成危险的风暴。
而傅雪尽像虔诚的狂热者，痴迷于变幻莫测的风云，痴迷于风暴的力量，痴迷于自然的神秘，她会感到畏怯，但她并不逃离。
萧和宇的手搭在她的后颈上，她仰起修长的脖颈，如愿地看到他为她俯身低头。
“傅雪尽，我唯一没拒绝过你。”
话音一落，萧和宇吻上傅雪尽微张的红唇，连日来的克制，几乎成了习惯，他小心翼翼，极尽温柔地亲吻他的女孩。
傅雪尽阖上眼睛，脑海里重复着萧和宇的一句低语。
“傅雪尽，我唯一没拒绝过你。”
他想拒绝也得有机会。
傅雪尽窃喜地舔了一下他的薄唇，心里的欢喜满溢而出。
还好当年她到底没和他表白，现在才有机会和他亲密接触。
尽管这份亲密注定没有结果，不能长长久久。
傅雪尽不在意，只想珍惜眼下。
萧和宇将她打横抱起，刚走进主卧，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
傅雪尽：“……”
萧和宇：“……”
被萧和宇放在床尾，傅雪尽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嘀咕道：“会是谁？”
萧和宇单手扯了一下衣襟，没好气道：“还能有谁。”
萧和宇走去开门，傅雪尽坐在床尾等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起身走出卧室。
钱有带了两名傅雪尽熟悉的保镖来。
见到傅雪尽，两人笑容灿烂，近乎无邪地说：“傅小姐，你要烧烤吗？我们在别墅准备了烧烤，来热闹热闹吧。”
“对。老是待在家里多没意思，久了人会变傻的。何况今天是个好日子。”
傅雪尽下意识看向萧和宇。
萧和宇温声道：“他们特意为你准备的，想让你开心点，去吗？”
傅雪尽已经感到开心了，兴致盎然地点点头。
等两人一起去里面拿外套，两名保镖站在门口光明正大地啧声啧气。
“钱哥，你看到了吗？傅小姐居然在看少爷的眼色。”
“难怪网上的人只看一眼他们的照片都说她超爱。”
“但是她明明也很强势。”
“只能说，不知道我们少爷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啧啧。”
“啧啧。”
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