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
呼喊声由远及近,江云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趴伏在写字台上。
“哟。”温晓推门而入,“还没出狱?”
江云池有气无力地竖起两根手指:“你要再早回来一点,就能看见师姐恨不得把我捆在床榻上。”
“二进宫啊...”温晓将随行的包裹随意扔至一旁,坐在了她对面,忍笑道,“这个月第二次了吧?刷新纪录了啊,可喜可贺。”
回以她的是一声气若游丝的哼哼。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江云池坐起身,动作利落地将右腿“砰”地架在了桌案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若不是那层层叠叠的绷带里透着浓重的药味,温晓简直要以为那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就我跟你说的那树,它前些日子结果了呢!”江云池兴致勃勃道,“以前都没见它结过果子。”
“爬了?”温晓垂了垂眼帘。
江云池一脸生无可恋,点了点头:“还摔了。”
温晓笑了笑:“果子吃着没?”
“没有!”江云池愤愤道。
“等我回来一起摘不就好了?你又不会御剑。”温烛拿笔杆敲了敲她的脑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你的运气...你居然还有勇气做这些高难度动作,佩服佩服。”
“这是运气问题吗!?”江云池苦着脸,“那就是我御剑,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刮风下雨又打雷的。”
“这存粹就是命...”
“哎!”温晓忙捂住她的嘴,“这话不能随便说啊。”
江云池胡乱点了点头,温晓这才松开手。
“不过...”温晓微蹙请眉,小心戳了戳那厚厚的纱布,“不应该啊...按理说顾兄日日带你强身健体的,这么易碎?”
“岂非一直这样?”江云池叹了口气,“仙门不幸。”
温晓乐了:“你要真能活蹦乱跳了,那才是仙门不幸。”
江云池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照师姐这个管法,哪天让师尊把那池子也围起来就实在戏剧了。”江云池又叹了口气。
“不好说。”温晓也摇了摇头,“这事吧,师姐确实干得出来...”
“但是...?”江云池一脸警惕道。
温晓挑了挑眉:“但是她一直约束的都是你,不是吗?”
“不能独自出谷,亥时门禁,不能近水,不能玩火,忌饮酒,禁食山野,禁止与人私斗,禁止在山间疾行...”温晓掰着手指数着,而当事人江云池越听越生气,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简直是因噎废食!”
“上哪学新词儿?”温晓扶了她一把。
“话本里嘿嘿嘿嘿...”江云池仰了仰下巴,又一脸严肃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师姐不是闭关了吗?我们为什么要...”温晓一脸费解地看向猫着腰蹭到温烛房门口的某人。
其实房间是挨着的,也就几步路...
江云池向她眯了眯眼睛,一脸神秘。
她蹦到门边,小心掰开一个缝隙。在瞧见桌案上趴着的狸花后,便猛地双手撑开,在狸花反应之前用法术将起拎起。
江云池大喜过望,直接将一脸了无生趣的狸花控制在了自己怀里,跳向写字台。
在作势要将狸花猫掌按在砚台上的时候,猫妖终于挣扎了起来。
“晚了。”江云池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控制着猫爪就向墨纸上按去。
“出息。”温晓无奈道,“我还以为你起码要去丛里走一趟呢。”
江云池摇了摇头,动作没停:“师姐怕虫你又不是不知道。”
温晓噎了噎,不说话了。
“这次办学怎么样,听说赤阳堂修道氛围可好了,大杂烩。”江云池看了她一眼。
“是挺好的。虽然赤阳堂在各方面都不突出,但是涉猎广啊,还挺难得的。感觉背后有高人指点。”温晓啧啧道,“不过你那飞刃算是绝无仅有了。”
江云池不好意思起来,差点让挣扎的狸花跑了:“没有啦,万变不离其宗,其实实操起来就是短刀。”
“哎呀,我也就随口一说。”
“...”江云池斜睨了她一眼。
“这次师姐没去,顾师兄稳拿剑试头筹吧?”
温晓摆了摆手:“你猜怎么着?”
“是你啊?!”江云池一脸惊喜道,“不错嘛。”
“怎么可能。”温晓要笑不笑,“我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
“哦...”江云池应了声。
那件事之后,虽然师尊说不会再过问了,但还是暂时限制了温晓的修为。
“那...玄剑宗那边的人?”
“也不是。”
江云池有些意外,终于放下了狸花猫:“...温昊走狗屎运了?”
温晓似乎被她的脑回路震住了,良久才道:“是赤阳堂那边的人。”
“姓甚名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江云池瘪了瘪嘴:“快说!”
“叫凌云。”
“怎么没听说这号人?”
“好像也是去年刚到赤阳堂。”温晓歪了歪头,“但顾兄似乎知道她,说是云游途中认识的。”
“那还挺有缘的。”江云池撑起一边脑袋,若有所思,“也挺厉害的。”
“想什么呢?”
“我还想着要是顾师兄赢了试炼,送个礼物给他。”江云池遗憾道,“这下就要等元夕了。”
“什么礼物?”
“新抓的蝴蝶。”江云池紧接着警告道,“你别跟师姐说啊。”
“怎么?心虚啊?怕师姐心理不平衡?”
“才没有。”江云池连忙否定道,“她不是不让我抓着抓那的吗?”
“还不是你什么都敢往嘴里塞。”温晓无语道。
“那我当时脑子进了水,不是不清晰呢吗?”江云池有些不服气,又想起师姐这些年对自己无厘头的管束,心里又起了不悦,“又不是小孩了,还会抓着就吃吗?”
“诶我有时候真感觉你里面是空心的。”温晓眯了眯眼,“落个水能失忆了。”
“现在也想不起来吗?”
江云池摇了摇头,喃喃道:“就记得一个模糊的人影。”
“可我一直还挺困惑的,我不是一个人去试炼吗?顾兄怎么找过去的。”
温晓叹了口气:“不重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自己命大就成。”
江云池没说话了。
其实还有一事,她很是在意。
就是在那之后,她感觉师姐一直躲着自己。
也不是躲着,就是,突然整个人紧绷了不少,也不会找自己说笑了。
小时候还觉得是那只狸花使了什么媚术,大闹了一番...
不过现在想起来,什么也没捞着,还把自己名字让出去了。
生气。
“反正...她什么时候能把我恢复自由身,我什么时候‘一视同仁’。”江云池赌气道。
“其实...师姐她也...”温晓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江云池整个人突然坐直了,紧张地望向门外。
“...师姐。”江云池弱弱道。
温烛抱着剑,倚在门边,这架势明显就是待了又一会儿了。
脸臭得跟那只狸花有一拼。
江云池瞥了一眼凌乱的书桌,地面上的墨水东一块西一块。好在这罪证指向十分明确,于是,江云池硬着头皮指向已然趴下的狸花道:“是她!我跟晓晓听到动静就过来了,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温晓连连点头,不敢说话。
师姐就是平日最严肃的时候,眉眼也是温柔的,这会儿却能直观地看见眼底的冷色,看得她心慌得紧,虽然也没看她...
“出去。”温烛深吸了一口气。
温晓麻溜地就要撒腿就跑,却看江云池还愣在原地。
她回过头,连忙将其拽离事故现场。
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江云池整个人跟着颤了颤,硬是将就要涌出的泪水压了回去。
“哎,你...”温晓有些手忙脚乱,“明天就好了,师姐生气从不过夜。”
“我还生气呢!”
“你气什么呀。”温晓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
“我气...我气...”江云池半天气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腿还没好呢!她就这么赶我!”
“那纸上地上都是那猫爪,她怎么不凶那猫!”
温晓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感情还是因为心里不平衡。
“她为什么这么生气!我都没抓虫子吓她。”江云池拧着眉,似乎觉得费解。
“那...下次抓虫?”温晓顺着她的话说道。
“不。”江云池怒气冲冲地往回跳着,“我再也不听她话了,她也别想再管着我。”
温晓叹了口气。某人终于意识到了那些口头规矩只是口头规矩,就像师尊一直强调不能撩架,也没几个人遵守。
反正赢了就说切磋,输了装得惨一点,师尊也不会如何。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不不,这么说好像不太贴切。
总之,就是她愿意。
“不过啊。”温晓回过神来,看着她严肃道,“你这情况属实是特殊了些,要出门还是叫上个人陪你。我、温昊、顾兄,或者随便哪个同门都可以。不要擅自出谷。”
“哼。”江云池扭头就朝屋内走去。
“听到没?”温晓将人掰了回来。
“知道知道。”江云池嘟囔道,“她要是大狱史,你们就是她手底下的小狱史。”
温晓笑了:“没那么夸张。”
看来是真气着了,师姐都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