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叫好中,猜出那些人是何等快慰的神色。
此时此刻一如彼时彼刻,对庄衍怀的口诛笔伐再次掀开序幕。
“即便是庄家之后又如何!北燕养他了六年,蛮夷的茹毛饮血之态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朝上有大臣斥道。
“这些话本侯都听倦了,就没有新鲜的话骂来听听?”庄衍怀的语气有些玩世不恭。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准备自证清白,思绪还停留在上一世的受刑之时。
回忆越是痛苦,就越值得回味。
此生他以恨为食,在想起那些恨和痛时,他的身体才不那么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你们都闭嘴!”
庄衍怀眸光一滞,思绪被娇柔却响亮的厉喝拉回来。
在看到小娘子的身影时,自己那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好像倾注进了别的东西。
楚照槿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长刀,抵在第一个开口咒骂庄衍怀的老臣肩上。
“有些人,没有力气没有胆量提刀上战场,同北燕蛮夷抗衡,只敢站在刑场之下,口诛笔伐辱骂身有疑点之人。且不论这是毫无证据的欲加之罪,只论小庄侯重建冷甲军,驻守边疆多年,北燕不敢来犯秋毫,你们在他庇护之下,有什么资格对他投去疑目!”
上一世庄衍怀被折磨成那般模样,在刑场上经受了什么,她都不敢想。
在刀下的老臣面如土色,殿上的所有人都被楚照槿喝住了。
小恭靖侯夫人平日看着娇弱,怎么能提着刀做出这样举止粗鲁之事。
那老臣见楚照槿不过是女子,回过神来不以为意:“你是庄衍怀之妻,巧言令色维护他是自然,但你别忘了,你们这些儿女情长在家国之忠面前不值一提。”
楚照槿知道他是轻看了自己,双手握住刀柄用尽全力,挥刀砍向那老臣的左肩。
“啊!”老臣惊呼,捂住左肩连连后退,惊觉左肩上真被楚照槿砍出一道两指长的血口来。
楚照槿漫不经心扔了刀,拍了拍掌插在腰间,勾唇冷笑一声:“老东西胡说八道,真以为本公主不敢动你。”
今日之后,长安城上下定都是要唤她做母老虎了。
她暗自懊恼。
看了眼孤零零站在藻井下的庄衍怀,又不在意这些了。
罢了罢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立无援,所有人指着他一个人骂。
她走向庄衍怀,颇为骄傲地朝他扬了扬下巴,继续跟那些老臣对峙,
“你们忠你们的大鄞,同北燕的家仇国恨关我屁事,你们不认庄衍怀是长安庄氏之后,我却认他是我夫君。”
她站定在庄衍怀身边,扬眉警示众人,“你们想动萧国的驸马,得先问本公主答不答应。”
庄衍怀有一瞬的错愕,只觉恍惚,仿佛身处梦中。
原来有人护着是这种感受。
什么不用说,什么不用做,即使满身污名算不得假,也会有人坚定走向你,选择站在你的身边,与所有人为敌。
可眼前护着他的小娘子,要双手才能举起刀柄,个头才及他的肩膀,近来担心他的安危,脸瘦了一圈,身形也单薄了许多,方才还埋头在他的怀里,放声哭诉了好一阵。
楚照槿抽出庄衍怀腰间的银剑,放进他的掌心,握着他的五指合拢拿稳。
她望了眼龙座上气息微弱的何骢,抬头看着庄衍怀,凝视那双微动的凤眸,递给他一个肯定的笑,
“三万人性命的担子太重,往后只当卸下一身轻,至于那个人,杀或不杀皆可,全凭你心意,不为旁人,只是为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