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左手已握有一根枝节分明的魔杖,是他惯用的那根接骨木魔杖;他用左手使用它,稍稍有些不太顺手地把一根泛着光晕的银丝从太阳穴里抽离了出来,放进了冥想盆内。
“在请你观看这些记忆之前,古尔芒,我必须事先告诉你,虽然关于这些记忆的处理我已经同西弗勒斯有过商量,但我依然不想因此让你失去对他原有的信任……”
“不会的……我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反悔……”
邓布利多叹出一口气,面色沉重地对古尔芒点了一下头——古尔芒抿唇走到了冥想盆的旁边,把脸缓缓靠近盆内搅动着银光的水面——
夜色浓重,风在古尔芒的耳边大声呼啸着,她落地在一处荒凉又颓败的山顶之上。几步之外,西弗勒斯身子歪斜地跪倒在泥地上,他的两只手支撑在地面上、也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而他的魔杖此时正孤伶伶地躺在古尔芒的脚边。
大气在狂乱地骚动着,呼呼作响的大气里飘来一声惊惧又惶惑的喊声:“别杀我!”
“那不是我的意图,西弗勒斯,”声音比人更早一步散在紊乱的大气里,邓布利多闪身出现在西弗勒斯的面前,银白的长袍在黑夜的狂风中不断飘摆着,“怎么了,伏地魔大人专门让你来传什么口信给我?”
“没有……没有口信……我是为了自己而来的……”西弗勒斯仰起脑袋望着他,风吹乱了他的眼睛、他的头发,让他的声音发着颤、让他的思绪乱做一团,“我,我带来了一个警报……不,不,是一个请求……求求您……那个预言……他认为指得是莉莉.伊万斯!”
“既然莉莉对你这么重要,你大可以求求伏地魔饶了那位母亲,拿儿子作为交换,他或许就会把她当做奖赏送给你。”
“我……我求过他……”
西弗勒斯的话很轻,差点儿就散在了呼啸而过的山风里。
“你令我厌恶——那么你就不关心她家人的死活?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尽可以死,只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那就把他们都藏起来……保证她——他们的……安全……求求您……”
“那你准备回报给我什么呢?”
“回报?”西弗勒斯困苦的表情恍惚了一瞬,“什么都行……Anything……”
风哀嚎着卷过了黑夜,古尔芒感觉自己也被悲风卷走了所有的呼吸——可是身形晃荡了仅仅一刹那,狂风彻底消散……
眼前变成了夜间的校长办公室,窗外的黑夜冷清,一株快要掉光叶子的冷杉树的枝杈,横在玻璃窗前,被屋外依然存续的风吹得颤抖。
“没了……”西弗勒斯声音嘶哑地喃喃着,古尔芒不由得屏住呼吸,走到他坐着的椅子的面前,蹲下身来,目光穿透了坍缩的时间,紧紧地望向他——他和狂风中跪地求告的那个人完全不同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双死人的眼睛会安在一个活人的身上?
“她的儿子活下来了,他的那双绿眸和她妈妈的一模一样。”
“不!”西弗勒斯低吼了一声,枯瘦的手指忽然紧扣在发缝上,手掌挡住了他那张崩溃到几近扭曲的瘦削面庞,“不……死了……没了……我希望……我希望死的人是我……”
最后这句话像一柄寒光厉厉的斧头,它高高挥起,一下子狠狠砍中了古尔芒的心脏——她跌跌撞撞地朝后倒退了几步,偎身在办公桌的挡板旁边,掩面颤抖……一阵痉挛和随之而来的疯狂念头拧在了一起,几乎要将她瞬间击垮。
“那对别人有什么用呢?如果你爱她,如果你真心地爱着莉莉.伊万斯,那你面前的道路清晰可见。”
“您说……什么?”
“别让她白白牺牲……帮助我保护莉莉的儿子……”
“好……但是您要起誓!邓布利多!只能你知我知!我受不了……特别是波特的儿子……我要您起誓!”
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终结于此,混沌的意识旋移过以后,她的身体忽一后仰,似乎马上就要瘫倒在地,然而到最后,她竟无力地跌坐到了一把椅子上——再回神,她已然回到了现实当中。
“你看上去不太好。”
邓布利多关切的声音像远方传来的一声哀呼。
“我……我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出了点问题……”
古尔芒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一个呼吸困难的病患,她的双手交叠在一起,死死摁在心口的位置,试图挤压下狂砸不止的心跳。
“或许,我们今天应该到此为止——”
“不!”古尔芒尖叫了一声,脸颊苍白,唇无血色,目光闪烁,“不……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的脸色非常差,古尔芒。我需要再次建议你,先去一趟校医室稍作休息……人在情绪激烈的情况下是不会做出明智的决断……或许后天晚上,等你平复心情,我们能够再进行一场轻松有效的谈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