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回鞍上。本还想再去别处,但花已经足够,就一起回了曲江。
春阳下,牡丹香气随了杏园一路。他们走入亭中,把怀抱的花卉插入白瓷瓶里,引得席上闲聊的人都过来赏看,只是这时好像有些冷清了。
苑论取了枝海棠,见二人神情便道:“他们都到溪边玩曲水流觞了,只剩下我们几个在这里。”
旁边一人摇了摇头:“唉,年轻人有自己的乐子。”
苑论笑道:“梦得若也想去,往西走便能看到他们。”
刘禹锡在柳宗元身旁道:“早上我们一直在外头,却没把曲江好好游一番。”也不待他作答,就扯了扯他的袖子。
沿着石径向西,便能寻得那杏花最盛处。新燕春啼声声,相逐于雪浪般的芳树之间,抖落了零星宿雨。抬眼看,那花最爱栖于新枝上,含笑迎风。
那边的人兴致正高,也不待二人多看这春景几眼,就要将他们呼来,又在一旁取了两杯酒。曲水流觞本是看酒杯浮到谁面前才作饮,现在却因为迟来相会被先赠了一杯,柳宗元觉得他们好像有些故意为之……而再看身旁之人,早已一饮而尽了。
随意走到岸边一处坐下,便可见到流水上浮动的杏花春意。几只酒觞也沾染了片片落英,若是漂来跟前,就要赋诗一首。在座都可称为俊才,如今在醉态下十分风流。此情此景,仿佛就在古时的会稽兰亭。
也有酒觞曾经随水而来,却被身旁之人先拿走了,他饮下几口,遂而作了首五言。
柳宗元第一次听他在身旁吟咏,字句间都是少年人的欢喜,让人不禁受到感染。他写的似乎不仅是眼前的雅集,还有一些早上两人同游长安的影子……想到这里不由心中愉快。
“梦得写得极好。”
在场众人也多有称赞。
本来约好下一杯换人来取,然而中游只见流水不见酒觞,恐怕还是来得太迟,已经到了酒会尾声。待得最后两人吟咏完,有人起身告辞后去了别处,有人还继续在曲流畅饮。刘禹锡觉得有些遗憾,另取了一壶酒来。
花下对饮间,刘禹锡道:“今天去过那么多地方,我却觉得杏园的花最好。”
柳宗元道:“桃红李白,杏花兼得二者之长。”
“子厚说得是。”刘禹锡低头为他续了新杯,“不知可有佳句?”
“我本来想过……但现在忘了,下次再告诉你吧。”柳宗元正将手伸入溪中。正午已过,水被照得很温暖,流动的声音如同呢喃。
“好吧。”刘禹锡感觉他略有犹豫,说的不是真话,却不知为何。
东边两人觉得对饮有些寂寞,见他们闲谈,便也过来凑在一起。几人杯盏交错间,谈起了及第后的事情,一人想壮游山川,另一人要回乡省亲,而刘禹锡则会继续留在长安,再应博学宏词科之试。
柳宗元与刘禹锡的想法相似,还是希望再应试以待授官。念及宴后就要分离异地,他有些感慨,又为对面二人斟满了酒杯,多请珍重。
四个人分酒总是快些,后来者又爱豪饮,柳宗元再掂量那酒壶,所剩已经不多,便放在一旁。这时饮酒本是助兴,但看在座之人多少有些醉意朦胧,身体欹斜,自己还算清醒。对面好像在含糊地说着什么红笺小纸,哪家娘子之类的话,还不时笑了笑……
刘禹锡瞥见他杯中无酒,又将壶子拿来倒取:“怎么不喝了?”
“黄昏还会摆宴。”柳宗元答道。
“最后一杯。”刘禹锡把空壶随意放在地上,取了那杯酒到他面前。因为手上动作有些快,边沿流出了一点。
柳宗元接过了杯子,其中还浮着一片花,大概是早就飘到杯中,而身旁之人正醉着,倒取时没有在意。他缓缓饮下,本来壶底酒水多浑浊些,现在却觉得有点清甜味道。
“多谢。”
待日头偏西,亭台处丝竹清歌随风而至,又将是众宾欢宴一场。春水夕照,不知再见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