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检这么大块地,还和宇喜多家接壤,其难度可想而知,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看他笑话。
果然,清正在备前的检地推进得并不顺利,才一开始就搞出了一场边境冲突的闹剧。
“什么,加藤家和宇喜多家发生边境冲突?!难不成……”
最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三成还以为秀家知道了清正软禁弥九郎的秘密。
“是的……那只病猫在备前检地的时候并不顺利……尤其是一些边境位置石高的归属问题上,和宇喜多家无法达成一致。想必是某些人以邻为壑的家伙旧病复发。”
虽然尽可能以客观的角度阐述这个情报,丹还是不受控制地翻了个白眼。
“然后呢?”
“虽然冈山城的宇喜多秀高现在年纪尚幼,但宇喜多家现在实际的顶梁柱是家老明石全登。他的态度相当强硬,还告诉那只病猫,不要以为岳父不在了就可以作威作福,自己没有岳父的好脾气,不会试图和一个暴徒讲道理。如果病猫是想借着检地的名义削弱宇喜多家或者打压切支丹,自己不会让步,哪怕诉诸武力也绝不退让。”
“总算是碰上硬茬了么。”
曹丕极力掩饰幸灾乐祸的神情,却还是被三成看了个正着。
“现在是说这种风凉话的时候吗!?”
“那要不你去劝劝那个莽夫,看他会不会听人话。顺便借此机会……打探一下弥九郎的事。”
这个提议让三成愣了一下,
“你不是……也不想打草惊蛇?”
“不想查清隐岐岛海战的真相吗?既然行长人在他那里,想必他还知道一些线索。”
时隔这么久,曹丕竟突然再度提起隐岐岛海战的事,这不由得引起了三成的警觉。
“你是说……”
“虽然宗义智是和他一同抵达的现场,但他却瞒着宗义智悄悄带回了行长。说明那场海战……他应该还会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这也意味着……他们离那个可能会十分丑陋的真相越来越近了。仅仅是那个猜想,都令三成感到不寒而栗。
“他会如实相告吗?”
“没人知道失忆的行长是否已经将丹的事情告诉清正。现在他是否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也说不定。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不妨问个明白。至少搞清楚他到底为什么做出这种蠢事。”
三成动身前往备中的路上,九州又发生了一件令人不安的事。
在九州检地的片桐且元在肥后发现减封后,小西家的孤儿院和疗养院依旧在继续运作,怀疑小西家还有未曾申报的石高,加之近日九州与琉球的贸易有所起色,小西家有私吞贸易利润之嫌。不仅如此,对于小西家的资金进行深入调查后,片桐且元还发现,禁教之后,小西家依旧和西班牙葡萄牙的南蛮商人与传教士暗中保持着一些贸易往来……
这些控告被一条一条呈给了大阪的秀赖。而小西行家(if线还活着的行长嫡子,小西兵库头)不出意外,被要求紧急上洛解释自己的行为。
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说,等待他的又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兴师问罪。
“那些用于维持孤儿院和疗养院运行资金,都是小西家用经商的家底补贴的。小西家并没有瞒报任何石高。”
“那你又如何解释你和南蛮传教士暗中往来的事?秀赖公已经明令禁止那些家伙在日本传教。说到底,你和你那阳奉阴违的父亲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毕竟是商人世家,就是狡猾啊。”
“父亲虽然是商人出身,但他生前从未做过有负郭嘉,有负百姓之事!”
“你那不会打仗的父亲连海盗都摆平不了,之所以能成为一方大名不过是靠太阁殿下的恩泽和备前宰相的偏袒。”
“你们可以对我兴师问罪,但不能凭空污蔑我的父亲!他从不是什么连海盗都摆平不了的人,他是为国捐躯的!隐岐岛海战的事既然已经真相大白,为何你们还要说出这种无端的指控?”
“这就是你在秀赖公面前说话的态度吗?”
小西行家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天守阁的。他只记得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上,晃眼的日光辉刺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踉跄着扶住一根廊柱,才勉强稳住身形。
空气中仿佛依旧回响着那些嘲讽和蔑视的声音……那些刺耳的质问,那些针对小西家的指控……每一句都如同尖刀刮过他的灵魂。
小西家现在的处境……
那些因为还留在小西家,时刻遭受着怀疑和打压的家臣……
那些即将停摆的孤儿院与疗养院中,只能被丢下等死的孤儿和病人……
所有的重担仿佛压在他的肩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曾发誓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家主,像父亲一样照顾好所有人。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仿佛是被魔鬼驱使一般,他失魂落魄地走向了那个他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去的地方……
那是整个大阪城内唯一还有可能会向他伸出援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