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黎冷和唐甜甜他们两又为什么要那么做?”
一个先是背叛又要阻止仪式,一个是明知自己被背叛又牺牲自己去阻止对方。
“这件事情就要分开讨论了,”沈卿云继续整理着思路,“我们从黎冷的视角来说,对他行为改变最大的就是他被村民抓捕的时候。”
“当时他刚刚进入那个房间,那些村民就直接找了上来,说明他们能够看到那个房间所发生的事情,在结合之前书里提到的‘它’,那些人多半是通过监控在监视这里的一切。”
“没错,那你觉得如果黎冷知道一点他会意识到什么。”
“他会意识到,这个村不过是一个人油工厂,以及,”她开始咬指甲,“那些幕后的人的存在。”
“所以那一刻的他就已经认定了,这个仪式是注定无法成功举办的,因为他们不会放过最后的利润,也就是那个婴儿。”
“所以就在那时他已经预知了最后的‘结局’。”
“你再结合一下最后那个村长对他的态度,如果单单只是告密者,他们不会赋予他这样的权力。”沈卿云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除非他们知道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同盟者,必须达成这个祭祀。他们应该有某种方式可以确认玩家的立场,从而对这个叛徒贡献百分之百的信任。”
“也就是说黎冷为了让唐甜甜活下去,才决定改变自己的立场,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打算用自己的命来换唐甜甜的了,而告密也不过是未来加速这个结局的达成,但是这个仪式的提前打断了他的计划。”
“因此在仪式突然提前后,他才会想办法把那个孩子夺走,”秦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过载。“他想让唐甜甜活下去,而唐甜甜也想救他。”真是个悲剧。
汽车行驶的声音传来,沈卿云转身向佛塔走去,不知为何,纵始火焰多么多么热烈的燃烧,它依旧毫发无损。
“走吧,完成她最后的复仇。”秦黎回头望去,成群的车队向此处驶来,车流汇成的灯带,照亮了灰暗的树林。
“他们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明明他们想要的都已经没了。”
“他们要毁灭一切能够指控自己的罪证,将所有的罪孽都归咎于村民自己的愚昧。”螺旋向上的楼梯通往黑暗,像是无穷无尽。
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楼内,与铃声错落的出没,等到他们走到门前,秦黎才发觉,铃声已经离他们极近了。
沈卿云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空旷的的楼阁内悬挂着成千上万的青铜铃铛,在这样一个黑暗无风的环境里竟也自发的晃动出有节奏的韵律。
“这些铃铛。”秦黎从门旁拿起点燃的灯,凑近一颗最近的铃铛,上面锈迹斑斑,显然已经有了久远的历史。“应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吧?”
“打开窗。”随着沈卿云的声音响起,一道光照亮忽的照亮了房间。
她这时才注意到沈卿云的位置,看清他身旁的窗户,呈圆形的孔状,有大致十几厘米的厚度,秦黎猜测这可能是用来扩大声音的装置。
很快她也配合摸索着打开了剩下的十几扇窗户,随着光线的加强,他们这才看清这些铃铛中间的东西。
那是一个类似于塞克斯的乐器,在长管的侧面有十几个气孔,而末端延伸为无数的细枝,扩散到铃铛之间,乍一看去,竟像是一颗巨树上结了类似铃铛的果实。
秦黎走到窗前,看到了那些人已经在楼下站定,在她居高临下的视角下,这些人像蚂蚁一样渺小。
沈卿云微微弯腰凑近乐器的气孔,在单侧光线的照耀下,他的轮廓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他轻轻的吹出了第一口气。
乐章,奏响。
那时候的事情秦黎不愿仔细回忆,她只记得无数的蛇从她目力所及的每一个孔隙冒出,撕裂每一个出现在地上的活物,那种震撼远远的超过了进入游戏的那天晚上,那时没有这么多的蛇,也没有这么多被撕碎的人。
没有人能从这场灾难里活下。
等她再次有印象时已经在车上了,车子正沿着那些人前来时车轮碾压的痕迹驶回。“你会开车?”沈卿云冷着脸问秦黎。
他有点想吐,他记得自己不会晕车。
“会啊,在电玩城开过。”秦黎随意的回答。
“......”
“反正不都是在游戏里开,”她调整自己的呼吸,耸了耸肩。“看来我天分还不错,正好高考完去考驾照。”
“不,你没天赋,”沈卿云毫不留情的说道:“后面的人都给你翻面了。”
秦黎从后视镜里看去,见到后背朝天的黎冷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车厢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沈卿云,你一定觉得很搞笑吧,”黎冷打断了沉默,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我明明可以用诅咒让自己和甜甜一起活下来,却让你捡了便宜。”
“没错,你被自己的自大给害死了,”沈卿云向后靠到靠背椅上。“人从来不该在结局未揭晓时妄定结局。”
一刹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秦黎的脑海里联通了起来。
显然,目前的规则中想要完成身份的转变只有两种方式。
通过镜子自行改变身份,或是用道具“诅咒”。
沈卿云说过自己并没有在前两天晚上改变身份,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黎冷会把自己的道具用在他的身上。
他怎么能确定黎冷会诅咒他?
不,更基础的问题是,沈卿云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黎冷是真正的凶手的。
亦或是,凶手是谁于他而言都没有区别。
她斜眼看向身边男人的侧脸。
散乱的微长短发刚好遮住眼眸,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侧脸的轮廓较为柔和,搭配上有些苍白的皮肤,让人隐隐的感到有些阴郁,嘴唇较薄,放松的时候带着略微向下的弧度。
她又想到了那时,他坦然承认利用沈婷曼时候的表情,仅仅一场游戏他就理所当然的利用了两个人来达成目标。
这样掌控能力和对人心的了解程度让她震惊。
这种人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人,绝对是个疯子,天才疯子。
想到这一点,秦黎兴奋了起来,她面上表现不出来,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成为这样的人可是她的终极目标,她绝对要抓住这一次机会,观摩他,学习他,超越他。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似乎是注意到了秦黎的目光,沈卿云转过头来看向她。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诅咒’我?”
“啊,让我想想,”秦黎加大了油门,像是为了跟上自己的思考速度。“你们之前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他如果想要让唐甜甜活下去的话显然也没有必要在增添敌人。
“而且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很多事情都不重要了,唯一一个会影响到他的反而是那些还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也就是唐甜甜。
“让我想想,如果沈卿云活下来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呢?”
秦黎通过后视镜盯着后座上血淋淋的男人。
“那天晚上我们又回到出生点去找那些身尸体,你害怕了,你害怕沈卿云会发现真相,把一切都告诉唐甜甜,你害怕破坏自己在她眼里最后的幻想,所以你想杀了他,断绝一切在她的记忆中杀死你的可能。”
黎冷似乎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捂着自己的眼睛,任由血混着泪流下,滴落进黑色的坐垫,看不出一丝痕迹。
他哭了,悄无声息的。
越野车在沼泽地里驶向无尽的路途,在逐渐灰暗的天空下化为丛林里唯一的光点。
在光里消失的时刻,沈卿云还是转过身看向身后已经红透的天光。
他想,他永远都忘不了这场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