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的争斗。
自那场失败的逃亡之后,众人便常见含春一人与魏凡、蒋礼终日厮混在一处,三人常在八角小楼中寻欢作乐,夜夜笙歌。魏凡出入各种场所也总带着含春与含烟。不仅如此,更令人侧目的是,本是夫妻的含烟与含春竟在含春主动亲近魏凡后,开始争吵不休、分榻而眠。
这便是症结所在:含春在魏凡身边越是得宠,便意味着含光越是失势。
原本,魏王氏身为魏凡院中唯一有名有分的贵妾,她眼下虽无主母之名,却已有主母之权,日后按例也必定是地位仅次于魏凡正妻的媵。通常来讲,含春是无法威胁到魏王氏的地位与权利,而向来与魏凡逢场作戏的魏王氏也不爱管魏凡的下半身事……
直到一场飞来横祸,让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就此结下了无法开解的死仇。
魏王氏恨毒了含春,根源便在这忘恩负义的侍郎害她失去了腹中的骨肉!
去年菊月,大夫诊出魏王氏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在尚未娶妻的魏凡身边,倘若她能成功诞下魏凡的第一个孩子,她便有可能让魏家忽视她的家世与出身,为自己博得一个更有前途的未来……
自此,她是竭尽所能,万分小心地养胎,每日即便灌下大碗清热安胎的苦药汁子,她也从无半分怨言,只盼着腹中孩子能平安降世。
然而,魏王氏千防万防,哪怕她小心、谨慎到了极致,最终腹中那已成形的胎儿,还是因含春那一碗恶毒至极的虎狼药,而化作腿间汹涌而出的血水。
事发时,丫鬟在八角楼外面喊得嗓子都哑了,而兴头正盛的魏凡正与含春、蒋礼在八角小楼中醉生梦死。
事发后,消失多日的魏凡只在魏王氏的房中待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当魏王氏似哭似笑地将乳医从她体内清出的那一团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骸骨与模糊不清的血肉呈上桌面时,被眼前那碍眼的污秽物惊得恼羞成怒的魏凡,竟当众狠狠甩了魏王氏一记耳光,气得他横眉冷目、拂袖而去。
为此,魏凡更是冷落了魏王氏整整一月。
直至冬月,勉强走出丧子之痛的魏王氏才强打精神,重修她与魏凡的关系。魏凡也顺势将那个端错了药,因惊吓过度而患癫狂之症的侍女,贱卖给了一个偶然路过的人牙子。
至于那碗“本不该出现”在魏府中的落胎药,至今仍没有人去深究它出现的缘由,只因魏凡用一句轻飘飘的“此乃刁婢一时疏忽,错端了药碗,实与含春无干”,便随意搪塞了过去……
轻红探听得仔细,除了打听魏府上下的关系,她还特别留意了当晚那场大火,可在其他人眼中,那场大火除了将本就胆小的厨娘吓得疯疯癫癫了以外,似乎就再也没有其他可疑之处了……
待轻红话音渐歇,一行人已行至承风院门前。
“哥哥。”
宋旌见轻红停下不语,连忙趁间隙唤了柳悬一声。
柳悬循声望去,宋旌正欲将心中积攒的疑惑一吐为快,耳廓却先敏锐地捕捉到几百米远的凉亭里飘来的熟悉的嗓音——
“你是说,那宋小将军乃是当朝狄公,有明是非、辨曲直、通鬼神之能,因魏公子托梦与他,亲自言说蒋公子实非真凶,故而他便敢在大理寺的公堂之上,与三司诸君据理力争,舌战数十个回合!?”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承风院外,碧波环绕的湖心凉亭内,此刻竟密密匝匝围满了人。
男男女女挤在石桌四周,整整齐齐地仰着脖子,目光聚焦在石桌上方。
在那唯一空着的石桌上,一向神出鬼没、整日瞧不着半个人影的六一正懒洋洋地侧卧在一堆瓜果点心中间。
六一一边悠闲地抖着腿,一边将点心塞得满满当当,让两侧腮帮子高高鼓起。
六一闻言眉梢一挑,混不在意又不容置疑地反问道:“我家公子亲口说得,他当时就在堂上亲眼瞧着,这还能有假?”
人群中,方才发问的小少年被六一毫不客气地噎了回去,他毕竟是出身于高门大户的侍郎,平时哪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此刻,他被六一这个远道而来的穷小子给不留情面地怼了,向来就看不起柳悬的他也涨红了脸,梗着脖子,不服输地辩道:“就算宋小将军当堂为蒋公子仗义执言是真,那魏公子托梦给宋小将军辨凶一事,难道也有你家公子从旁亲眼瞧见了不成?”
“你!”
六一明知对方在故意找茬,可他还是被小少年这一句话顶得哑口无言。
一时语塞,脸上挂不住的六一刚想发怒,作势就要起身去揪那小少年的衣襟。
六一的手刚伸到半空,便听见不远处一声令他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的断喝声,如同一把精准的冰锥般破开喧嚣,直刺而来——
“六一!!!”
只见轻红叉腰,气势汹汹,立于假山之下,面沉如水,一只布满细茧的白皙手指直直指向六一,厉声大喝道。
六一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他伸出去的爪子硬生生地僵在半空,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缩回脖子,麻溜地应了声:“欸!”
六一循声扭头,一眼便撞见轻红那张冷若寒霜的黑脸。
只一眼,他方才的洋洋得意与凶神恶煞便顷刻烟消云散。
六一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他猛地从石桌上弹身而起,对着满亭意犹未尽的听众,语速飞快地撂下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着,他一边挥手驱赶人群,一边背过身去,颇为嫌弃地拍打起沾在衣襟、袖口上的糖霜粉末,“散了散了!都散了!下回记得多带些上好的糖食点心!就今儿这点玩意儿,搁我们浮生斋里,连一盏茶钱都还抵不上呢!”
话音未落,六一足尖在石桌边缘轻轻一点,身形如灵猿般轻盈跃起,几个起落便掠过粼粼湖面,稳稳落在轻红身前,速度快得只留下几道几不可察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