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和苏晓晓身后涌起一阵喧哗声,夹杂着欢声笑语,把迟晚的注意力从回忆中拉出来。
有个染着粉色头发的女孩从身后跑过来,撑着膝盖弯腰问坐着的他们:“你们好,我们正在玩游戏,正好缺两个人,你们要不要一起来玩呀。”
迟晚不太喜欢热闹,他下意识想拒绝,但苏晓晓动作比他更快,牵着粉头发女孩的手,特别开心地从座位上蹦起来:“太好了,我们也要玩!”
她甚至都没有问是什么游戏。
苏晓晓弯腰拉起迟晚的手,兴致勃勃:“迟晚快来。”
迟晚也不好意思扫了她的兴致,也跟过去了。
游戏规则其实很简单,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击鼓传花”,“鼓”用掌声来代替,“花”用一个球来代替,当“击鼓者”停止的时候,球到谁手里,谁就要接受惩罚,众人商量一个惩罚事项,让接受惩罚的人去执行。
游戏第一回合,迟晚一直在观察,担心球会传到自己,结果球传到其中一个男生手里,迟晚小小松了一口气。
惩罚是喝下一瓶特调,男生捏着鼻子喝下去了,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真的很难喝。
但是这也给迟晚吃了定心丸,他很少玩这些游戏,大学里面他几乎没有参加过这种聚会,忙着兼职和学习,这种程度的惩罚还在可接受的程度范围。
几轮过后,大家情绪都还很高涨。
粉头发的女孩是“击鼓者”,她背过身去,有规律地拍掌,球也慢慢传起来。
掌声停止的时候,粉头发女孩转过身来,脸上是很灵动的笑脸,她看了一圈,指着迟晚说:“哦,这一次是你。”
大家都开始起哄,迟晚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小声说:“是那个小帅哥……”
迟晚觉得有点不自在,还从来没有听过谁这样评价他,他把头微微垂下去,挡住脸上不太明显的红晕。
粉头发女孩问:“大家觉得这一轮惩罚什么好呢?”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
“要不还是特调?”
“那多没意思……”
“真心话吗?”
“谁带题目了?”
粉头发女孩看了看,也没人带了题目,其中一个皮肤很白的纤瘦男生站起来说:“我有个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向他聚拢,他接着说:“你们看那是谁?”
他指了一个方向,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向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迟晚抬眼看过去,不远处站着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娄衔。
他正站在临时的调酒吧台前,看着海面,一阵海风吹过来,把他的额前的碎发往后撇了撇,露出他光洁的额头,浅蓝的天作为背景,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忧郁的颜色。
他的皮肤很白,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坎肩背心,正拿着一个玻璃杯喝水,里面浅红色的液体看起来不像纯红酒,大概是某种特别调制的酒。
耳边响起男生的声音:“我觉得……要不我们派迟晚去跟娄少爷要一样东西,只要能要到就行,什么都可以。”
迟晚心头一震,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他本想着要不耍赖要他们换一个惩罚好了,别的都可以,就这个不行。
还没等他开口,其他几个人的声音就涌了出来。
“这个主意好!”
“其实我们都对娄少爷很好奇,只是他看起来很高冷,我们都不太敢去跟他说话……如果他介意的话,就说我们在玩游戏,然后道歉好了,这样他应该不会介意的。”
“对啊对啊,迟晚你就去试试吧,如果他介意的话我们会帮你一起解释的。”
迟晚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他很想说,他们当中的任何人去成功的几率都比迟晚去要高得多。
这边迟晚正在左右为难,身边的人围着他起哄,也不知道娄衔是不是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声音,突然转过头来看他们。
他深色的眼睛专注盯着什么看的样子十分有威慑力,其他人的反应是有点害羞,而迟晚不一样,迟晚感觉自己身上要被看出洞来了。
周围有人很兴奋地说:“迟晚快看,他正在看你,你快去吧。”
他们对于迟晚和娄衔的关系并不知情,只当是迟晚比较内向,不敢去而已,所以一直在鼓励迟晚。
苏晓晓虽然跟迟晚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也能看出他不善言辞,以为迟晚是因为内向,决定帮朋友一把,她弱弱地说:“要不我替你去……吧……”
迟晚深深呼吸了一次,安慰苏晓晓说:“没事,我去吧。”
于是迟晚迎着娄衔盯在他身上的目光,缓缓向他走去。
到了娄衔面前,娄衔眼神玩味,垂眼看着他:“不是说绕着我走吗?”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迟晚心里七上八下的,料到他一定会这么问。
迟晚想到背后那些人肯定满怀希冀看着他,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回去,于是闭上眼睛,做足了心理准备,抬脚,绕着娄衔走了一圈,然后又在他面前站定。
迟晚低着头,不敢直视娄衔的眼睛。
果不其然,头顶传来一声嗤笑:“迟晚,几年不见,我怎么不知道你学会撒娇了。”
“我……我没有撒娇,我只是绕着你走……”
空气安静了两秒,身后那一群人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估计也在疑惑迟晚到底在干什么。
迟晚心想坏了,果然还是太尬了。
但是,做都做了,如果没有完成任务那岂不是很亏,于是迟晚鼓足勇气问,开口的时候声音甚至有点哑:“那个……你能不能……给我一样东西……”
“我凭什么给你。”
这个答案并没有太出乎意料。
“就……就凭……那个东西是我的……”
“哪个?”
“您脖子上的那条项链……”
娄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项链,声音很平静,不冷不热的:“既然送给我了,就是我的。”
其实迟晚昨天就注意到了他脖子上这条项链,只是没有可以去提,毕竟提了又免不了一场吵架。
他说的挺有道理的,要不是为了这个惩罚,迟晚肯定也不会旧事重提,那是他们大学的时候确认恋爱关系那一天,迟晚送给娄衔的纪念礼物。
“这个东西又不值钱,才二十几块钱,而且……而且……你又不缺这些……而且我们都已经分手了,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要不把它扔了吧,我去捡。”
迟晚听到娄衔笑了,他低头,凑到迟晚耳边:“就不。”
迟晚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的洗发露的味道。娄衔的声音很低,这个姿势和音量,如果不说,看的人一定以为他们是很亲密的恋人。
只有迟晚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是冰冷的。
迟晚叹了口气,也是,失败才是正常的。
“那好吧,对不起,打扰你了。”
迟晚转身要走,娄衔叫住他:“等等。”
迟晚又转过身来。
娄衔弯腰从自己的躺椅上拿起一件花蓝色的衬衫外套递给他:“是不是玩游戏输了,你可以拿这个走,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什么……”
“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迟晚扭头看了看那群正在等他的人,一个个眼神充满期待,他咬咬牙,拿走了娄衔的外套,答应了。
娄衔走了,迟晚再次回去的时候,大家围上来,都很开心,夸他好厉害。
迟晚尴尬地笑了笑,愿赌服输,他要尊重游戏精神,不管怎么样都得完成这个惩罚。
游戏散了,只剩下苏晓晓和迟晚。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这不是迟晚吗?”
迟晚浑身僵住了,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迟晚忙着租房子找工作,而顾疏、谭方、吴笛这些人似乎也对他失去了兴趣,没再找过他,迟晚只是他们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乐子。
谁知道今天还会碰上。
迟晚僵硬地转过身,正对上三副面孔,果然是他们三个。
顾疏上前一步,声音轻佻:“迟晚,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跟谁上岛的?”
吴笛笑了:“肯定又是攀上了哪家的公子呗,这种事情他又不是第一次做。”
他们意有所指,都是成年人,不可能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苏晓晓很气恼,上前一步:“你们几个说话嘴放干净点,胡言乱语,顾家和吴家怎么教出这样的孩子?这就是你们的教养吗?”
三个人的脸色都是青一阵紫一阵的。
顾疏又说:“我们可不是胡言乱语,你问问跟他同一个大学的就知道了,他那点破事,谁不知道。”
苏晓晓:“你们还在乱说?”
吴笛翻了个白眼:“我们惹不起你,但是……迟晚……我们要收拾他还不是易如反掌吗?苏晓晓,今天你越是护着他,我们到时候会加倍还在他身上,你看着办吧。”
苏晓晓:“你们简直无耻。”
“迟晚……去帮我们三个倒饮料过来。”
三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使唤迟晚。
苏晓晓抓住迟晚:“你别去。”
迟晚安慰苏晓晓:“晓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迟晚算了三杯饮料回来的时候,苏晓晓已经不在这里了,迟晚松了口气,也好,最好不要让她看见这些事情。
他把托盘放在桌子上:“饮料带来了,我可以走了吗?”
顾疏:“别急啊,这么多年没见,要不坐下来叙叙旧。”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一旁的吴笛笑了,满脸得意:“迟晚,这么多年你可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怎么还是这么没用?你看看你,还不是要给我们端茶倒水。”
迟晚攥紧了拳头,咬紧牙关。
“那你们呢……”
吴笛脸色变了变:“什么?”
“你们不也一样吗?一点长进都没有,是不是在别人身上找不到优越感,所以才抓着我一个不放?”
顾疏:“你说什么?难道你不怕……”
“要找人诬陷我考试作弊吗?还是顶替我的奖学金名额?又或者……把我关在体育室里一天一夜?”
顾疏上半身往后躺,姿态懒散:“你在说什么?我们可没做,你有证据吗?”
“证据你不都已经拿走了吗?你们不就是仗着我拿不到证据才这么嚣张的吗?”
吃完说完,那三个人突然愣住了,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迟晚。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