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烤了一些玉米和肉串,放在盘子里,撒上调料,苏晓晓和柳心妍也烤了一些,他们摊开一个简易的小桌子,放在自己的两个帐篷门口之间,将烤好的食物放在桌子上。
桌子的高度只到小腿,他们各自找了个坐垫放在地上,迟晚拿的时候顺手拿了两个,干脆把两个叠在一起放在屁股下面,三个人围着这张小桌子坐下。
苏晓晓说:“难得这么开心,吃东西之前我们现许愿吧。”
柳心妍和迟晚也很配合,他们各自闭上眼睛许了愿,迟晚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双被黑色裤子包裹的修长的腿,他沿着这双腿往上看,果不其然看到了娄衔的脸。
他右手拿着对讲机,左肩挂着旅行包的一边,垂眼看着迟晚,问他:“你们在干什么?”
苏晓晓解释道:“我们在许愿啊,娄少爷你要不要也来?”
柳心妍也附和道:“是啊娄总,终于忙完了?我们烤了好吃的,你也来尝尝吧,是不是啊迟晚。”
一直安安静静但是突然被点的迟晚有点猝不及防,不过还是低声回答:“嗯。”
娄衔静了静,说:“我从不许愿。”
说着迈步弯腰进了帐篷。
柳心妍笑了笑说:“他就这样,大别扭。”
本以为娄衔没有兴趣参加他们三个人活动,没想到帐篷里发出一阵窸窣声,之后娄衔又出来了,他手里已经空了,大概把对讲机和双肩包已经放到了帐篷里面。
娄衔弯腰,低声对迟晚说话,他的衬衫领口第一颗扣子没有扣上,领口的布料微微竖起来,蹭在迟晚的耳朵上:“给我一个垫子。”
说完迟晚就感觉到自己的屁股底下有股力在把他往上拖,他乖乖站起来,娄衔就把其中一个垫子抽走了,放在了地上,然后两个人一齐挨着坐下。
苏晓晓和柳心妍已经在分享自己的美食了,十分乐在其中。
娄衔从桌上的盘子里拿起一个肉串。
“那个……”
你吃得惯吗?
迟晚还没说完,娄衔已经咬了一口,夜色很深,光线并不亮,迟晚侧过脸,看见了娄衔的侧脸,他的脸部轮廓很清晰,本身是硬朗的风格,但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起来没有那么疏离了。
这个侧脸几乎要和几年前的娄衔重合,娄衔以前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也是这样的,迟晚看得入迷,不知今夕是何年。
“我有那么好看吗?”
娄衔的声音打断了迟晚的思绪,果然,以前的娄衔和现在的娄衔还是不一样的。
迟晚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说:“没看……”
“有点咸。”
吃完顿了顿,才意识到娄衔是在说他烤的肉串,他也拿了一个起来尝,可能是自己做的,所以咸度很符合迟晚的胃口,他并不觉得咸。
娄衔又吃了好几串,之后他到帐篷里拿了洗漱用品,到专门的洗浴区去洗漱。
娄衔走后,苏晓晓像是才反应过来,她还没有尝过迟晚做的烤串,也拿起一串咬了一口。
鉴于有娄衔“有点咸”的评价,迟晚突然有点紧张起来,也不知道合不合她的胃口。
“很好吃耶!”
她的反应给了迟晚莫大的鼓励:“真的吗?”
“真的!妍妍你也尝尝。”
说着她拿着吃剩下一半的串侧过身喂到柳心妍嘴里,柳心妍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也给出了很好吃的评价。
迟晚想,可能是娄衔的口味比较清淡吧。
接下来的篝火晚会迟晚没有去,他有点累了,带上自己的洗漱用品去洗浴区去洗漱,回来的时候躺在了自己的睡袋里面。
他们露营的这个区域靠近山,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气温骤降,所以要在睡袋里面才不会冷到。
娄衔不在帐篷内,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迟晚还是无法想象跟娄衔独处一晚上的场景,他紧张地甚至深呼吸了一口气。
迟晚想,要不还是睡吧,这样他们也免去了交流的尴尬。
于是他关了灯,只留下透进来的月光,给帐内蒙上一层银蓝色的光。
迟晚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帐篷微微颤动,有一道迅速拉拉链的声音,紧接着有冷风吹进来,他感觉到身上有丝丝凉气。
之后又是一道拉拉链的声音,这次明显动作变得轻缓了,拉链摩擦的声音也没有那么尖锐了。
冷风戛然而止,有了另一个人的加入,帐篷里的气息一下子更暖,迟晚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了,他身上有一股香气。
那股香气很好闻,迟晚偷偷掀开一个眼缝,看到了娄衔的侧脸,被银冷色的月光镀了一圈。
担心被发现,迟晚又迅速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他可不想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内跟娄衔尬聊。
人一旦闭上眼睛,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异常敏锐,比如现在,迟晚安安静静闭着眼睛躺着,但总能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
看得迟晚发毛,不知道娄衔这家伙在干嘛,那一瞬间迟晚在脑海里回忆起他们之间的那些过节。
迟晚突然莫名觉得有点害怕,他承认自己想象力是丰富了点,要不是对娄衔的为人有点信心,他真的要担心娄衔对他怀恨在心要做点什么坏事了。
耳边响起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过后,一阵灼热的气息轻轻扫在迟晚的脸上,下一秒,迟晚的唇覆上了一个温热的物体。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迟晚懵了。
如果没有判断错的话,那大概是娄衔的唇。
为什么?
明明他这么讨厌自己。
迟晚心里虽然疑惑,但是身体上却不敢动,担心娄衔发现他在装睡。
好在娄衔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唇贴着唇,好像很害怕把迟晚吵醒似的,力度控制得刚刚好。
殊不知,迟晚根本就没有睡,更糟糕的是,迟晚的心跳正在加速,他毫不怀疑,这么近的距离,很快他装睡的事情就要东窗事发。
如果娄衔知道自己被骗了,会怎么样?迟晚不敢想。
突然,帐篷外响起了热烈幽远的鼓乐声,有人正在唱着听不懂语言的民调,歌手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仿佛将人带到了遥远的不知名的草原。
大概是篝火晚会开始了,果不其然,外面响起来许多人的欢呼声和笑声,间或夹杂着柴火迸溅炸开的声音。
他的心跳声已经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歌谣和人们欢欣的声音,隔着帐篷这一层布料,外面热烈,里面旖旎,幕天席地,让人生出一股陌生的羞意。
海浪声和有节奏的鼓声偶尔碰撞,仿佛世界裂开了一个口子,冰与火交融。
娄衔放开他的时候,迟晚正在数自己的心跳。
随后他感觉身边的空气微微波动,听声音,大概是娄衔躺下了。
这一夜,伴随着的歌声,他们各怀心事,又相安无事。
第二天迟晚睁开眼醒来的时候,歪头看了看旁边的位置,娄衔已经不在身旁了。
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娄衔。
就是昨晚这么一闹,搞得迟晚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洗漱的时候还在小声嘀咕。
“不是说叫我离他远点?不是说讨厌我?那昨天是在干嘛?”
过了五六年,迟晚发现娄衔的心思也不好猜了。
“明明以前是那样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洗漱完,迟晚从自己包里拿出提前备好的小面包,其实外面有很多食物可以挑选,但是他选择在帐篷里待一会儿,因为徐林又给他发消息了。
貌似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
这条信息下面还跟着一条微博链接。
迟晚点开看了看,是一个帖子,用户是个完完全全的新号,只发了一条微博。
【夏楠的公司怎么搞的?为什么找这种作词人合作?难道你们不做背调吗?他大学时期臭名昭著,人品堪忧。考试作弊就不说了,还霸占别人的奖学金名额,听说唯利是图,家世一般般,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接受艺术教育,你们难道相信他能独立做出好词吗?希望公司可以正视抄袭事件的恶劣性!绝不姑息!这对夏楠来说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对方这条微博下面还跟了好几种照片,都是迟晚大学时期受处分的证据。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这好像是一个死局。
以前他无法证明,现在他仍然无法证明。
微博发布仅两个小时,转发量成倍增长,很快上了热搜,甚至爆了词条。
徐林给他的回复是公司这边先花钱撤掉热搜,剩下的事情会再跟他沟通。
迟晚打字回复:【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徐林没有再回复他,迟晚退出聊天界面,又点进微博看,发现每隔几秒钟,这个词条广场就会出现一条对他谩骂的微博。
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又朝他蔓延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大学毕业之后,曾经的同学都各奔东西,相聚的时候,同学们或许会在意他,会暗中评论他的人品,分散开之后就没人会记得迟晚,也是因为这样,毕业后迟晚终于能够摆脱流言蜚语,过了一阵子轻松的日子。
再接着,就是迟家人找上门来,而后他上了这座岛,没想到现在相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而且网络上的人数要比学校的人数多得多。
迟晚攥着自己的拳头好一会儿,才发觉他又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
他和娄衔分手之后,娄衔就出国了,他们分开的那几年里,像顾疏之流大有人在,他们好像莫名其妙就对迟晚天然地有一股恶意,导致有一段时间,迟晚惊讶地发现,自己总是莫名其妙手抖,嗜睡,胃痛,头晕,经常下意识攥着拳头。
后来他才知道,在医学上,这叫“躯体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