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衔上楼了，他的背影很落寞，很忧郁。

迟晚很自责，还以为这样他会好接受一点，没想到适得其反。

他又搞砸了。

晚上，迟晚洗完澡，换上家居服，敲响了娄衔的门。

等了一会儿，娄衔才打开门，他的头发还是湿哒哒的，身上也是，下半身草草围着一件浴巾。

他显然也没想到是迟晚，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迟晚怕他不让进，立刻伸脚整个人钻了进去，顺便把门也关上了。

只是这个过程中难免要擦着娄衔的身体，他眉头又皱了起来，迟晚赶紧道歉：“对不起……我……我怕你不让进所以……”

换做任何一个人，迟晚都不会这样失礼，但他是娄衔。

是曾经喜欢他，冒死上山救他，露营的时候晚上还会偷偷吻他的娄衔。

只不过迟晚暂时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自己。

娄衔没有理会他的道歉，他转身走进了浴室，只留下一句话：“不许坐我的床。”

那就是可以留下的意思，不仅可以留下，而且除了床哪里都可以坐。

不过就算他不说，迟晚也不会贸然坐他的床的。

他选择坐在矮沙发上，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球球从刚才就在狗窝里面静静观察迟晚，这会儿他才鼓起勇气，踩着爪子，尾巴一晃一晃地走过来。

坐在迟晚脚边，仰着头，吐着舌头。

迟晚伸出手，试探性地摸摸它的头。

球球似乎特别享受，眯着眼睛低吟，摸了一会儿，迟晚把手放下，球球突然耷拉着脸，凑过来用狗鼻子撬他的手。

迟晚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球球又用鼻子顶了几次之后，他终于明白了，是要摸的意思。

于是迟晚只好任劳任怨，又伸手摸它的头，一边摸球球还一边咧着嘴巴喘气吐舌头，好像很开心。

一人摸头，一狗享受，直到狗主人从浴室出来，声音冷冷地说：“你该睡觉了。”

听到娄衔的声音，迟晚和球球同时抬起头看向了娄衔。

娄衔换上了深色的家居服，头发也已经吹干了，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要比平时要松弛得多。

球球听到娄衔这么说，脸又耷拉了下来，磨磨蹭蹭地往自己的窝走去，趴在了里面，摆出睡觉的姿势，但是两只黑亮的大眼睛还滴溜转，观察着屋里的两个人。

娄衔走过来，垂眼看他：“找我什么事？”

迟晚说出了自己打好的腹稿：“对不起……我今天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感谢你……也不对……我是想感谢你，但是以身相许……不是因为你救了我……而是因为……”

“我喜欢你，我们……要不要复合？”

娄衔突然嗤笑一下：“迟晚……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该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我。”

娄衔弯下腰，用虎口卡住迟晚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迟晚的眼睛，两个人的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当年的生日宴，你为什么要在酒里放东西？为什么要跟我上床又不辞而别？”

迟晚的脸颊被他掐得有点疼，下意识伸手抓住娄衔的手，说话的时候声音发抖：“你不是知道嘛……我……我为了钱……只是没想到……你突然出国了，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娄衔吸了一口冷气，手上收紧，迟晚的脸颊更疼了，他的手不自觉用力，抓着娄衔的手腕，希望他能松开一点。

“那你现在怎么有脸说喜欢我？”

“我……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如果你不喜欢听，那我就不说了，你可以不回应我的喜欢，但你别赶我走……让我陪着你……做什么都可以……”

娄衔突然松开了手，迟晚的脸终于得救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顺便观察了一下娄衔的表情，果然脸很臭。

“做什么都可以？”

娄衔用手指轻轻剐蹭他的下巴，眼神阴鸷，用大拇指在迟晚的嫩唇上狠狠揉了一下：“这样也可以？”

迟晚点点头：“是的。”

可实际上，他浑身发抖，因为紧张而狠狠吞咽了一下。

娄衔的嘴角勾了一下，不以为然。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紧张吗？我要做的事可比这个过分多了，确定可以吗？”

迟晚的手下意识地抓了抓自己膝盖上的布料，他的确很紧张，但是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才来敲的门，所以不管娄衔说什么，他都愿意。

“我确定。”

娄衔脸上的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继而恢复如常，站直了之后，对迟晚说：“你想得美，我不会碰你一下。”

“为什么？”

迟晚急得抓住了娄衔的手晃了晃。

娄衔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去：“我不相信你的说法，除非你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什么时候愿意说实话，我们就什么时候谈复合的事情。”

迟晚抿了抿唇，知道今天没法再继续谈了，站起来，走过去，用自己偏瘦的身体，细长的胳膊轻轻环住娄衔的腰，将额头放在他的背肌上蹭了蹭，又赶在娄衔发火之前离开他的身体，然后道：“晚安。”

迟晚走后，整个房间变得寂静无声，地板上突然响起了“沙沙”声，那是犬类的爪子踩在地上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娄衔感觉到手机蹭上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他低下头，果然看见了本该在窝里面睡觉的球球正站在他腿边，那头蹭他的手，眼睛亮亮的，看起来一点想睡觉的痕迹都没有。

娄衔单膝蹲下，使劲揉了揉球球的头，低声说：“小孩子下次要记得把眼睛闭上，不该看的别看，知道了吗？”

球球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头又往娄衔的手里拱了拱。

夜已经深了，迟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面很混乱，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娄衔原谅自己。

可是真相……他不愿意再提。

翌日，迟晚早早出门，因为和苏晓晓约好要在餐厅见面。

一见到面，苏晓晓就笑着把她带来的袋子递过来给迟晚，不用说迟晚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因为他能闻到从袋子里飘散出来的糕点的甜香。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餐厅里配了拉小提琴的乐手，悠扬的曲调让人心情舒缓，苏晓晓兴致勃勃地跟他聊天，迟晚认真听着，咬着甜点回应。

突然，苏晓晓看了看手机，惊呼一声：“啊！时间到了，他们要来了。”

迟晚完全不知情，歪着头疑惑道：“谁要来？”

苏晓晓站起来，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包包，一边收拾一边解释：“你应该知道陈先生邀请我们上岛是为了什么吧。”

迟晚点点头：“好像是因为一个慈善晚宴，但那是一个月后的事。”

苏晓晓点点头，说：“实际上，陈先生邀请了很多人，现在岛上的宾客还没来全呢，今天剩下的一部分宾客就要来了！船就要到了。”

迟晚点点头：“所以……他们当中有你认识的人，你要去接人？”

苏晓晓摇摇头：“你听说过莫琛吗？”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迟晚突然觉得手机里的糕点不香了，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迟晚怔怔的，也不想扫了苏晓晓的兴，说：“好像听说过……”

苏晓晓显得异常激动，她本就又大又圆的眼睛此刻变得亮晶晶的，对迟晚说：“莫琛可是一个知名作家耶！我真的好喜欢他的书，听说本人还长得特别特别帅，关键是他就在这艘船上！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哪怕是远远看一下我的男神也好！”

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因，迟晚勉强笑了一下，回应她：“祝你追星成功……”

这话一说完，没想到苏晓晓眼里的光突然黯淡下去了：“什么意思，你不陪我去吗？”

迟晚看着苏晓晓，感觉如果她是一个卡通人物，那大概现在她的脸上一定会出现一双泪汪汪的荷包蛋脸。

虽然他不想见到莫琛，但是隔远远的应该没事吧。

他实在没办法对着这样一腔热血的苏晓晓说不去，只好也收拾好自己的点心，拎着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那好吧，陪你去。”

迟晚和苏晓晓站在港口上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那里早已站满了很多人，有些人的确是在谈论莫琛，可却不是所有人都在谈论莫琛，迟晚还听到了一些名字。

经苏晓晓科普，他这才确定，这一船人里面有一些商业上的重要人物，其中一些人所代表的家族权势很大，在商业上获得巨大成功，如果能够交好，那么商路也能更加顺利，来到港口等他们的人，大概是为了第一时间就能见到留给好印象。

而在这些人里面，迟晚还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名字——娄锋。

六年不见，不知道他是否还像从前那样冷漠，不近人情，表里不一。

迟晚和苏晓晓选了一个比较高的位置站着，因为苏晓晓说这样方便她在人群里面找偶像。

迟晚从高处放眼望去，娄衔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他几乎不需要费力就能找到娄衔。

他穿了一身黑色正装，头发用发胶固定住，眼睛看着远方，侧脸看起来蒙着一层忧郁色彩，看样子他也在等待那艘船。

就要见到父亲了，他还是像从前一样隐忍吗？父亲还会打他吗？